(徐向榮作品一)
對于湘繡,我從懵懂學藝,到逐漸喜歡,至現今的傾心投入,湘繡已經成為我工作、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作為一名刺繡工作者,在長期的刺繡實踐中,逐步積累了一些經驗,在湘繡針法的運用上,有了一些個人的心得體會,現與大家分享,歡迎批評指正。
而這一切,必須依賴湘繡的針法工藝進行藝術創作,針法和色線是湘繡的靈魂。一切湘繡藝術都是建立在不同針法、色線靈活運用和不斷變化基礎上的。如果不能很好運用針法、色線,就不能創作出成功的湘繡作品。
關于湘繡針法的基礎理論,前輩或專家學者們已進行了全面的梳理和歸納,我不再贅述。在此僅就本人數十年的湘繡制作和針法運用實踐作個交流和總結。
湘繡針法種類繁多,千變萬化,但不可否認摻針是湘繡的基本針法,也是湘繡的基礎。之后又發展形成亂摻針、毛針等。摻針針法最早出現在晚清時期,由李儀徽首先創立,它用比頭發還細的絲線,在顏色交替的位置留出一定空隙,然后用不同長度的針腳把各種顏色的絲線摻縫進去。這是湘繡發展歷史上的一次重大創新,自此以后,湘繡便成為我國的“四大名繡”。后來,胡蓮仙將摻針針法傳給徒弟,并不斷推廣普及,把蘇繡中的齊摻針改造成亂摻針,使得湘繡圖案顏色轉化、過渡更加自然,生動形象,將繪畫技巧運用到刺繡創作中。直至后來的鬅毛針法,也是在李儀徽摻針針法的基礎上創新發展而來的。
湘繡通過運用不同針法起到不同藝術表現效果。在獅虎題材湘繡中,通常采用摻針針法。而在繡獅虎皮毛時,會用到鬅毛針法,表現皮毛質感和花紋;在繡眼睛時,會用到游針針法,表現清澈明亮的獅虎眼睛;另外,在繡花草樹木時,通常采用拗摻針法;繡羽毛、花瓣時,通常采用挖摻針法;繡人物時,通常采用直摻針法;繡天空、風景時,通常采用橫摻針法、亂針等等。
摻針針法廣泛應用于各種湘繡作品中。通過靈活運用不同摻針針法,湘繡形成了不同藝術風格,使得顏色轉換更加自然,圖案更加生動形象。
(徐向榮作品二)
另外,湘繡中還會用到織針、網針進行裝飾,以及打籽、盤金等其他針法。這些針法都是從湖南民間刺繡工藝中發展而來的,和摻針針法相比,其特點在于能夠起到很好裝飾效果,帶給人強烈視覺感官體驗。比如我公司繡制的《中華強國夢》、《勝似閨女》等作品中,綜合運用了多種針法,包括平針、摻針、亂針、交叉針、大交叉、小交叉、旋針、直針、混針等,虛針,其中家禽的繡法是鬅毛針繡法。搭配刺繡的平面裝飾,從整體上看,刺繡表面并非采用單純的圖案裝飾,而將寫實、典雅的繪畫風格融入其中,表現真實感和立體感。
在上述眾多針法中,我本人很喜歡打籽針法。在傳統刺繡中,打籽針只運用于局部裝飾,常見于花蕊、眼睛、圍邊等點狀紋樣,很少看到整幅刺繡的.于是,我查閱了很多資料,發現關于打籽繡的研究很少,但卻是每個傳統繡種都在使用。
2002年中國紡織美術出版社出版,鐘茂蘭所著的《民間染織美術》是這樣定義打籽繡:“打籽繡又稱環籽繡,結子繡。采用線線纏針繞圈形成顆粒狀的方法。繡一針成一粒,故名打籽繡,是鎖繡的發展”。打籽繡最早被發現是在蒙古諾因烏拉東漢墓出土的繡件上,這是有關打籽繡歷史的幾乎是唯一的記載。而打籽繡發展至今,總的來說不外乎兩種運用:一是大家最常知道的,就是局部裝飾的功能,因其造型的特點一般就是充當花蓉、眼睛等點狀紋樣,所以局部配角的功能是打籽繡為大家所熟悉的運用;二是也有把打籽繡作為主要的表現語言的,比如:京繡、苗繡、唐卡等。
通常在油畫類刺繡中,常見的是用亂針繡法,但我總感覺還可以用其他的刺繡手法去表現油畫的多樣性。通過一段時間的摸索,我感覺打籽針可以很好表達畫面的立體感,尤其在油畫類作品中,打籽繡可以起到很好的效果。
(徐向榮作品三)
西方繪畫的藝術表現效果是多樣的,有堆彩也有點彩,而打籽繡也是形成圓點狀的繡結,因此我們也可以通過打籽繡針法來形成無數的球狀繡結來進行畫面的創作。點彩是用點的筆觸來追求畫面上光與影的表現,而我用打籽繡形成的點狀球結是追求畫面的一種浮雕效果,通過點的大小不同來形成畫面肌理的起伏,從而使畫面有立體的光影效果,產生與傳統亂針繡不同的繡面視覺效果。
為了把打籽針的針法融入到刺繡制作中,經過多次嘗試,發現這種方法有很大的局限性,首先是現有的繡線的粗細是有限的,其次針洞的大小也是有局限的,如果僅僅通過變換線的粗細來形成大大小小繡結,而這些繡結之間的體積是不可能有多大的變化,不能體現打籽繡形成的圓球狀的繡結獨有的立體感,形不成強烈的藝術效果和讓人耳目一新的視覺效果的。所以我們要真正體現出這樣針法的表現魅力,就要創新它。
我摸索出了三種方法:
一是在線的粗細不變的情況下,用打籽針法把大小相似的繡結堆全成一個大的圓球狀的繡結,也就是說這個大的球狀繡結就是由無數小的繡結組成的。這樣形成的繡結比傳統打籽繡形成的繡結要大很多倍,可根據物象表面的肌理無數倍的放大了繡結的外形特征。
二是改變線在針上纏繞的圈數,傳統的打籽繡一般就是線在針上饒一兩圈,而我加大了繡線在針上纏繞的圈數,不再是一二圈,而是十幾圈,甚至是幾十圈,線在針上纏繞的圈數越多形成的圓球體就越大,我就是通過線繞針的圈數來控制繡結的大小。通過對打籽針法的創新運用,我們夸張的拉大了圓球狀繡結的大小,從而無數的大小不同的球狀繡結形成的面拉開了繡面各個畫面構成的厚薄差距,使得繡面高低起伏錯落有致,這樣通過繡線形成的畫面有其獨特的肌理效果。
三是除了上面談到的對打籽針法的兩種創新方式外,我還通過線在針上的纏繞方式的創新和對線纏繞針的松緊,拖拉繡線和其它外力來改變圓球狀繡結的外形。同時,我嘗試對這些繡結進行不規則組合排列,也對這些繡結和其它刺繡針法形成的繡線的造型進行組合排列。試圖通過變形,重新排列組合來讓傳統的刺繡針法在人們眼中呈現出耳目一新的視覺形象。
對于這些創新了的打籽繡結,我們的構圖宗旨是盡可能的彰顯針法本身的審美價值,采用純粹形式感的構圖布局,無論是復雜的還是單純的都從裝飾形式出發,不在再帶有敘事構圖的意味在里面,目的是通過純粹形式感的構圖來突出針法本身的構成美。
在這些油畫類刺繡中,打籽繡針法也可與亂針針法結合搭配,針法與針法之間在其技法結構上的巧妙融合能帶來的新視覺的構圖趣味。而亂針繡的“亂”最根本的就是針法的表現豐富,這種豐富是針法本身的不斷更新,或者是針法之間的不斷融合而形成的新的針法表現。這是打籽繡創新的一種思想指導。通過對打籽繡針法的創新探索,減弱了對繪畫的依附關系,回到針法本身,用藝術的手段突出針法本身的藝術性,讓針法不再只是一個只有技術含量的手段,讓原本其應有的技術美通過藝術的創作得到強化與夸張,這也讓刺繡藝術回歸到技法本身,材料本身,來表達它們自身獨特的審美價值,這正響應了纖維藝術作為材質的藝術所應該具有的魅力。
刺繡是傳統的文化遺產,但不是一成不變,幾千年的發展史中,是一代代刺繡藝人不斷的創新發展而來;刺繡本身是門藝術,是可能過作者無限的想像力去豐富他的。